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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(jīng)濟日報:是“印度”還是“巴拉特”?
來源:北京日報客戶  作者: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3-09-26 15:06:10
  經(jīng)濟日報 | 作者 施普皓

  最近一段時間,印度更改國名的事情可謂是沸沸揚揚。二十國集團(G20)峰會期間,印度方出席時使用的是“巴拉特”(Bharat)名牌而非“印度”(India)名牌,而印度政府發(fā)布莫迪前往印度尼西亞參加?xùn)|盟峰會的公報中,也將其稱為“巴拉特”總理而非“印度”總理。


  印媒也沒閑著,爭相報道莫迪政府在18日開幕的印度議會特別會議上正式提出更改國名的決議,并且表示,“更改國名是莫迪政府一直努力推動的改革,有很強的政策連貫性,是莫迪政府推行去殖民化和印度教化主張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(huán)”。與此同時,還有許多社論文章指出,印度更改國名的議程,彰顯出印度教民族主義正在進一步加強鞏固。

  “巴拉特”究竟是什么?莫迪政府為什么執(zhí)著于把“印度”這個國名改成“巴拉特”呢?

  實際上,從古至今,印度的國名已經(jīng)變化了很多次。印度一詞來自梵語中對印度河的稱呼——Sindhu,用以指代印度河及其流域的大片土地。這個詞在我國唐朝時被譯為“身毒”,也可譯作人們更加熟悉的“天竺”。此后千年的時光里,不同族群來到這片土地上,并先后演化出了Sindhu一詞的不同變體。在傳播過程中,人們對印度一詞的認知也逐漸分化。

  約公元前6世紀(jì),波斯人來到此地。由于波斯人的發(fā)音習(xí)慣,很多人很難發(fā)出S音,于是就將Sindhu變?yōu)榱薍indu,進而衍生出Hind和Hindustan這兩個詞語,后者意為“Hindu的地方”,流傳至今,印度最大的媒體之一《印度斯坦時報》用的便是這個詞。公元前4世紀(jì),亞歷山大大帝征服波斯,而后向印度進發(fā),印度也是從這時開始為西方所知曉。后來,Sindhu一詞又為適應(yīng)希臘語發(fā)音習(xí)慣,先后變成了Indu和Indo,這也是英語中India一詞的詞源。

  India這個單詞在很多印度人看來是個“舶來品”的原因就在于此。尤其是步入近現(xiàn)代,印度的各類名稱被國內(nèi)的不同群體賦予了濃重的政治和宗教色彩,其背后的象征意義越發(fā)重要,印度國名之爭愈演愈烈。

  那么,“巴拉特”是怎么來的呢?

  其實,它還有個大家更熟悉的翻譯——“婆羅多”。

  印度史詩《摩訶婆羅多》中有一位傳奇國王,名字就叫婆羅多。他的婆羅多王國在印度家喻戶曉。細細考證一番的話,“婆羅多”這個名字最早能追溯到吠陀(意為知識,是印度最古老的文獻材料和文體形式,主要文體是贊美詩、祈禱文和咒語)經(jīng)典——印度最古老的詩歌集之一《梨俱吠陀》。在《梨俱吠陀》中,婆羅多是一個信奉印度教的古老部落。另有史學(xué)家考證,婆羅多最早可能是恒河流域西部一個原始部落的名字。

  鑒于以上種種,在印度教民族主義者看來,“婆羅多”,也就是“巴拉特”,顯然比“印度”更適合作為國名。印度教民族主義者從古代神話史詩文獻中追溯“印度正統(tǒng)”,更愿意將“巴拉特”定義為具有深厚歷史文化傳統(tǒng)的印度古稱。因此,在他們眼中,國家改名“巴拉特”具有恢復(fù)古印度輝煌的重要意義。

  當(dāng)然,有人贊成,自然也有人質(zhì)疑。

  一些學(xué)者從歷史的角度出發(fā),指出古代典籍文獻中所提到的“巴拉特”更接近“特定社會秩序的文化空間”,而不是“明確的地理空間”。歷史學(xué)者給出的依據(jù)是,直至19世紀(jì)中后期,東方主義學(xué)者和殖民教育體系的傳播鞏固,加上印度教知識分子的民族主義建構(gòu),才逐漸促使“巴拉特”與印度等同起來。也就是說,盡管“巴拉特”的稱呼看上去比“印度”更加具有“古印度特色”,但實際上這種特色的“歷史”并不長,若論“資歷”,那還是“印度”這一名字走過了更長的歲月。

  與此同時,更多人則出于現(xiàn)實政治的考慮,對更改國名不敢茍同。

  印度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的國家,央地矛盾、民族矛盾由來已久,這就使得印度國內(nèi)的直接民主一直都步履維艱。印度國內(nèi)就有學(xué)者明確表示,上述難以調(diào)和的矛盾決定了印度這個國家存在分裂的風(fēng)險,如果在宗教、歷史、意識形態(tài)上再度加深分化,分裂的風(fēng)險會繼續(xù)上升。

  同時,莫迪政府之所以提出將“印度”改作“巴拉特”,重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淡化甚至抹除印度被殖民的歷史。然而,無論過往多么不堪回首,殖民化的歷史是客觀存在的。歷史值得銘記、值得反思,值得人們從中學(xué)習(xí)如何激濁揚清,但這并不意味著要把一切屈辱的過去都徹底否定,既無必要也做不到。

  多年以來,莫迪和他領(lǐng)導(dǎo)的印度人民黨一直以印度教民族主義為立身之本,所推行的很多政策也都和加強民眾的民族認同感相關(guān),此次提議更改國名只是其中之一。

  早在今年3月6日,印度最高法院就接到了一份來自印度人民黨高層的請愿書,希望對印度所有城市和歷史名勝重新命名。請愿書認為,現(xiàn)用名大多來自幾個世紀(jì)前“野蠻的外國侵略者”。最終,印度最高法院以該請愿書違憲為由將其駁回,并且表示,這么做只會激化國內(nèi)各方矛盾,讓已經(jīng)世俗化的印度變得不再和諧。也就是說,印度人民黨早就對“改名”一事躍躍欲試,只不過最近這一次直接策劃了一出大戲。


  實際上,莫迪和印度人民黨也面臨著抉擇。在世俗化程度已經(jīng)相當(dāng)高的印度,執(zhí)政黨該如何推行自己的印度教民族主義?凝聚國內(nèi)民眾的向心力無疑是十分重要的,甚至可以說凝聚民心事關(guān)國運,從這一點來看,莫迪政府的大方向是合理的。但是,如果僅僅是簡單地通過改名和宣傳等方式,是不是一定能增加民眾對國家的集體認同感呢?如何對待不同民族在這件事情上的不同看法呢?執(zhí)政黨在嘗試踐行自己治國理念的同時,也不得不顧忌自身的支持率會不會受影響,這使得上述問題在當(dāng)下變得更加棘手。因此,民族主義如何前行,無論是短期還是長期,對于莫迪政府來說都已成為繞不過去的難題。

  無論莫迪政府最終能否在國家議會層面正式推動國名更改,“印度”與“巴拉特”之爭都反映出了印度國內(nèi)越來越濃厚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色彩。雖然現(xiàn)在還很難講改名一事是否能成功,但有一點是肯定的,那就是,未來的印度肯定將變得不一樣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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